不降落的“鲁班鸟”，从西湖边飞到淘宝里

赋明通

90年代，浙江省初中二年级劳技课课本的封面图，出现过一张小航模运动员夺冠的照片。

照片上的人叫冯锐，杭州人。

三十年前，航模还是一项非常小众的运动。在杭州的西湖边，每个周末，都聚集着一群玩航模的孩子。加上冯锐，一共也就十几人。

30年后，冯锐把这项运动带到了淘宝。淘宝又把十几人的宝贝，变成了“人民的宝贝”。

西湖边的“模型俱乐部”

1986年的暑假，下城区少年宫的马老师蹬着自行车骑往体育场路的一户学生家里。

学生不在家，马老师留下一张纸条：“*月*日，冯锐代表杭州参加省运动会。”

傍晚时分，主人公冯锐回家看了纸条，简直喜出望外。

冯锐是体育场路小学的学生，读六年级。

体育场路小学紧挨着浙江省体育局。他常常跑去隔壁那幢大楼。训练教室进不去，他就躲在门口偷偷地看，运动员们的训练。门里传出的发动机燃烧，混合着香蕉水、甲醇的气味。对他来说简直太好闻了。他心想：“如果有一天，能来这里上班就好了！”

他是学校有名的小发明家，喜欢捯饬各种小发明、小创造。这次能代表杭州参加航模比赛，就是学校推荐，进入选拔的。

9月，冯锐获得了浙江省青少年运动会 “航海模型帆船项目”的冠军。记者问他“将来的梦想“，他脱口而出：“想当世界冠军“。

这一天，他穿着印有“杭州“字样的运动服，站上了领奖台。杭州日报的记者采访他，给他拍了照片。那张照片，后来出现在了浙江省初中二年级劳技课的课本封面上。

“省青运”让冯锐进了杭州市体育局的“模型俱乐部”。俱乐部一共十几个队员，都跟冯锐年龄差不多。一到节假日，大家都聚到西湖边的断桥训练。

1994年，冯锐拿到了全国锦标赛“航海模型F1-V15“的冠军，进入浙江省海模队，成了专业的运动员。

一年以后，他终于兑现了少年时的承诺。

他成了世界冠军

初秋的波兰，还有些寒冷。

冯锐被一群外国的裁判和运动员扔进了湖里。这是航模运动在庆祝运动员拿下冠军后的一个“传统“仪式。1995年，他代表中国参加参加波兰的“世界航海模型锦标赛”平了世界记录，拿到“F1-V15”的世界冠军。

从湖里“捞起来“的冯锐，迅速被一群老外们包围，大家脱下衣服给他保暖。

这是他第一次出国，第一次当世界冠军。作为冠军，他获得了2万元的奖金。

比赛中，德国的一家航模公司大放异彩。这家公司包揽了大赛所有的赞助和产品。简直成了冠军以外，最引人瞩目的明星。

在国外，他还看到了航模这项运动在“训练队“以外的样子：

欧洲人特别喜欢玩船。每个周末，孩子们和家人一起去户外。一家人出门，往往大人一艘大船，小孩一艘小船。那些制作航模的工具和器材，在街头的任意一家小店，都能很方便的买到。在国外的比赛机制里，除了成人组，还有青少年组。只要航模玩得好，孩子们也能参加专业比赛。

有赛事、有产业，也有群众基础。航模在国外是如此普及，就像篮球、足球一样，进入每个普通人的家里。

在国内，航模依然还是一件专业领域的事儿。普及化的器材、教材，当时几乎为零。学校要开展科技活动，即使老师愿意开课，也没地方可以买到一个螺旋桨、一盒齿轮箱。

冯锐做了一个决定：要做一家“航模教材“的企业。

2000年，在他打破了世界记录之后，这件事终于提上了“议事日程“。

9月，在宁波越湖举行首届全国体育大会。大会第一天，天气出奇得好。越湖湖面上泛着漂亮的鱼鳞波。当航模驶出去的一霎那，冯锐心里就知道：成了。27岁，他破了世界记录。

攻下运动员生涯的最后一个目标，他终于可以开始另一个赛道了。

没有销路的“世界级产品”

教练家的厨房，是冯锐和教练胡胜高的会议室。每次吃完饭，冯锐和胡胜高把餐桌一抹，就商量着“如何办企业”。

这些年，冯锐一共拿了5次世界冠军，3次世界亚军，以及20多次全国冠军。

每次拿奖牌，都有一笔奖金。世界冠军有1万元奖金；世界亚军有5千元奖金；全国冠军有900元奖金。两人讨论了三、四次，最后冯锐把所有奖金凑在一起，拿出6、7万元。胡胜高又出了3、4万元，凑了十万元，两人开始创业。

2001年1月16日，冯锐去二手市场买了桌椅、旧的传真机和保险箱，中天模型有限公司开张了。

不久，冯锐接到了一笔为全国模型班定制嘉兴南湖船的单子。

初次生产，冯锐要求高，合格率却很低。一共制作了1000多条模型船，只有144条合格。这笔买卖，赚了人气，却并没有赚到钱。

那批古典的嘉兴南湖船，后来陆陆续续卖了两年才卖完。

产品一直没销路，冯锐想不明白。他对胡教练说：““我是世界冠军，你是世界冠军的教练，我们创造的产品，肯定是世界级的，怎么会卖不出去呢？“

几年之后，冯锐才幡然醒悟：正是这世界级的产品，门槛太高了。把很多学生，甚至是培训学生的科技老师都挡在了门外。

2004年春节，冯锐拎着包，跑去学校、科技馆、少年宫调研。他一定要搞明白：究竟什么样的价位、类型、难易程度，才是人们乐于接受的。

这时，他发现：“简单、容易上手”的航模才是孩子们真正需要的产品。器材最高的门槛，也不能高过“每个学校的科研老师能做到”这条红线。因为在国内，最主要的销售场景，依然是政府采购渠道以及学校教育机构的订单渠道。老师都不会用的器材，怎么会教给学生呢？

很长一段时间，国内的竞技培训圈里，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家“中天模型“。更没有人知道，”中天模型“背后的推手是一位世界冠军。

他带着团队，协办了“飞向北京”、“共筑家园“、”我爱祖国海疆“、“驾驭蔚蓝”四大国赛，参加了各种政府采购、招投标项目。

在线下的科技活动里，公司输出产品和教材，科技机构再为活动买单。

公司陆续开发了“海鸥电动飞”、“空气动力挺”、“急速号控制船”、“刑警动收机“、”鲁班鸟“、“空中战士”等模型，在航模圈里走红。

冯锐甚至把产品输送到了海外的教育渠道。眼下，全球50多个国家的中小学都在使用中天模型的器材。

人民的宝贝

从专业领域到C端市场，淘宝是那一扇门。

2016年6月，冯锐的“中天航模”入淘。淘宝上的消费者，跟参加竞技培训的学生不一样。他们没有老师指导，也没有相应的教材。为了让大家爱上航模，冯锐又调整了模型的难度，适应C端的个性化需求。

国外的孩子，循序渐进地经历了纸飞机、橡筋飞机、电动飞机、遥控飞机等阶段，熟知航模背后的飞行原理。而国内，孩子们常常大跃进式地跨入了“遥控飞机”的阶段。大家只会遥控，却不明白背后的道理。

在中天模型的淘宝店里，上线了上百种模型器材。从入门级、初级再到中高级。这里销售的不单是一款产品，而是一个完整的航模体系。

中天模型常常举行线下比赛。入淘之后，淘宝店成了线下组织活动，线上采购产品的平台。全国各地参加线下赛事的孩子，都能在淘宝上购买到相应的产品。

今年双十一，这个小类目，居然销售了90多万元。其中，一款“仿生设计”的“鲁班鸟”，卖出了 6000个，成了爆款。作为母婴类目的酷炫黑科技产品，这次“鲁班鸟”通过“人民的乐“赛道，拿下了《人民的宝贝总决选》初赛第三名。

“鲁班鸟“是公司改良后的第三代产品。按照古代工匠鲁班的记载，扭紧机身上的橡筋圈数，松手后，“小鸟“的翅膀就能上下煽动，飞至6层楼的高度。

这些年，有几十万青少年用“鲁班鸟“在旷野、篮天下试飞。他们之中，有人考上了南京航空航天大学；有人考上了北京航空航天大学；有人成了海军；有人成了飞行员；也有人在失去妈妈的绝望中，找到了精神寄托。

1979年，一部《飞向未来》的航模电影，让很多人知道了航模这项运动。那时的中国，玩模型还是一件奢侈又冷门的事情。只有少数孩子，通过学校、少年宫等，被挑选为“种子“专业选手，才能进入到这个领域。打比赛，拿冠军，为国家争光。

如今，在淘宝上，它成了人民的运动，人民的宝贝。

上个礼拜，盐城的35所中小学，举行了一场航空模型的比赛。”飞机是通过什么原理飞上天的？“盐城的同学们在“中天模型“里找到了答案。